对于意大利的印象，是远道而来的马可波罗，是莎翁的《威尼斯商人》，是徐志摩笔下的翡冷翠，是大学啃图书馆时西方建筑史中的篇章，是激情的意甲、AC米兰、忧郁的巴乔和永远的马尔蒂尼。

遥远的亚平宁，接近只在一瞬间。

这次飞越半个地球来到这美丽的半岛之国，只为饱尝了它悠远而深邃的历史与文化，体验浓郁而古老的西方艺术文明。

米兰

到达米兰是当地时间早晨6:30，此刻是北京时间的中午。时差这东西发生在钟表上不过几个指针不同的指向，发生在人身上才体会何为乾坤大挪移——着实难受。得知今日行程是米兰必打卡之地——米兰大教堂时，飞机上如同熬鹰一宿的我们都来了精神，匆匆吃罢不知该算早还是算午的饭，直奔教堂。

经过斯卡拉广场达芬奇雕像，穿过埃曼努埃尔二世拱廊，得见真尊。习惯了建筑之气势恢宏莫如紫禁城的东方视角与思考方式的我，还是被眼前这高大的哥特式建筑所震撼，尽管它的模样已于之前读过的建筑史中多次领略。

米兰大教堂于1386年开工建造，前后经过了五个多世纪，到上世纪60年代才算正式完工，是世界第二大教堂。建造期间经历了哥特式、新古典式、巴洛克式等风格的风起云涌，但整体还是保持了哥特式风格的特征。细致观察，教堂雕刻之细腻，人物塑像之多，真是极尽了装饰之能事，所以马克吐温说它是“大理石的诗”。

进入教堂内部，巨大的哥特式特有的弧形拱券格外抢镜，它是主体结构，同时又修饰了内部空间，成为哥特建筑的标志。巨大的玫瑰窗满是圣母和耶稣的画像，阳光穿射而过，中央祭坛映照着一片五彩斑斓，那光来自天上，不由让人心生敬畏。

我惊奇于是什么样的信条让几代匠人执念于一座明知自己有生之年不可见其落成的建筑，并不断推敲、砌筑、完成它，而且后人们还在不断的保护它、修缮它？几个世纪！

秦时长城而今安在？

站在教堂前的广场上，环视熙熙攘攘的人群，站着的、走着的，谈笑的、合影的，有鸽子不断摇摆着穿梭于人们脚下争抢着投过来的食物。忽来的一阵躁动，鸽群盘旋而起展翅北飞，远处是与教堂遥望的意大利国王埃曼努埃尔二世的骑马青铜塑像，阳光下正闪着耀眼的蓝光。

其实对于米兰这个城市的名字，凡做设计的都不陌生，米兰是国际设计之都，米兰理工大学是设计类院校的皇冠，米兰时装周举世闻名，米兰家具展是家具界的奥斯卡，是设计师的一场盛会，这也正是此行目的之一。

米兰展太大了也太棒了，本打算凭借以往经验，先大致浏览一遍再挑重点深入考察。奈何几乎每个展厅都精美绝伦充满看点，都不忍错过。

这里设计师的用色非常舒服，无论是色彩的明度还是饱和度，都控制的如此完美，多一点嫌过，少一点则不够。同时每件展品都充满高级感，不艳俗，不做作。意大利是个传统手工艺非常发达的国家，这点在他们的家具展品上得到了充分体现。比如同样是现代家具，国内传统厂家的做法要么柜门盖侧板，要么侧板压柜门，而这里却另辟新径地采用侧板开槽，结合内嵌玻璃材质的柜门，在视觉上既降低了可见厚度，又增强了设计感。另外发现很多木质家具表面的油漆，都是采用柔和的哑光漆，手感出奇细腻，比国内扎眼的猪肝色亮光漆不知高级出几个等级。

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文艺复兴的发祥地，意大利前首都，还未来之前，我的脑海里已经无数次浮现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红砖穹顶和乔托钟塔的画面。提香，达芬奇，拉斐尔，波提切利，多纳泰罗，米开朗基罗……这里有太多太多大师的踪迹。

提到佛罗伦萨，必须要提到美第奇家族，他们掌管这座城市几个世纪，为这座城市做出了巨大贡献，也为这座城市孕育了一颗明珠——乌菲兹美术馆。

先到领主广场，广场中央是科西莫一世·德·美第奇巨大的骑马青铜像，美术馆就位于领主广场维琪奥王宫右侧，U型走廊式建筑是乌菲兹独有的特色，走廊内，两侧是罗马时期乃至希腊时期包括到后来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各种雕塑艺术品，窗眉以上是为美术馆做出贡献的和曾经到访过的名人画像，相当于现在的名人照片墙。在这里居然偶遇乾隆老佛爷的画像，这是郎世宁所做吗？怎么把老佛爷的龙袍画成了蓝色？龙袍，龙呢？

沿走廊一个厅一个厅的参观，可以看见拜占庭、中世纪、文艺复兴等各个不同历史阶段不同艺术家的作品，这是一个历史的轴线，清晰的展示出了西方绘画艺术的发展史。人群聚拢处，是《春》《维纳斯的诞生》这样在绘画史上举足轻重的重量级作品，也生平第一次见到了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的真迹。带领我们参观的是李青老师，她对西方艺术史、宗教文化以及各个艺术品都如数家珍，听她的讲解听到痴迷。走廊的尽头是学生时代无数次素描过局部石膏像的《拉奥孔》，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远处是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红砖穹顶。

建筑史上不止一次读到圣母百花大教堂，它是佛罗伦萨的地标，乃至意大利的一枚符号。刚到佛罗伦萨的当天夜里，顾不上什么旅途的劳顿就跑了去朝圣。红白绿相见的花岗岩组成几何纹样的外立面，装饰着哥特式特有的线条与繁复的人物雕像，上部的圆形玫瑰窗，大教堂在月色下伟岸而肃穆。我离它是这样的近，触手可得。耸立的钟塔俨然卫兵守护着自己的爱人，我只能仰视它。退后了几条街，才借着月光远远望见这著名的穹顶，砖红的顶面正映射着一片青蓝。白日里，排队等候进入教堂参观的人绕了教堂整整半圈还多，恐怕都是为了进一步一睹它的芳容。教堂周边有许多画家忙碌着，为客人作画的，售卖自己作品的，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循声望去，一位姑娘正在拉小提琴。

在米兰时就发现，城市里基本找不到比较新的比较现代化的建筑，街道两旁所见动辄都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佛罗伦萨更是如此。意大利人对于传统的保护是值得学习的，他们并不像我们热衷于房地产建设，到处高楼林立柏油马路四通发达。也正是因此，我们才有幸走在几百年来未曾易样的砖石路上，得见一处又一处古人的伟大遗迹。

回酒店时天空已然范出青黛，恰巧路过一座小些的教堂，精致而优美，旁边有一尊高大的人物雕像。询问之后得知，教堂叫做圣十字教堂，旁边那位就是但丁，更吃惊的得知，但丁与伽利略、米开朗基罗便长眠于此。

我与巨人擦肩而过。

出发去罗马之前来到米开朗基罗广场，登高远眺这座城市，满目红色屋顶，最大最高的那座就是圣母百花。拍照，留念，登车，回望，短暂的总是美好，离别时多有不舍，广场中央孤立着大卫的铜像。

罗马

半路停车去游览的天空之城，正是宫崎骏漫画灵感的来源，而后继续南行，于傍晚到达罗马。

对于这座城市的了解，多半来自电影《罗马假日》。斗兽场、祖国祭坛、圣天使堡、真理之口，以及电影中女主吃冰激凌的西班牙台阶，等等这些电影中出现的场景都没让我的热情怎样高涨，可当转过街角，来到同样是电影中场景的许愿池时，我的心情一下子激动了，在书中不止一次读到的篇章此刻就在我眼前。在我的认知里，它与四河喷泉同样美丽同样壮观。挤进人群靠近许愿池，我虔诚的用很罗马的方式在这里许愿。虽是四月，但地中海中午的阳光异常炽烈，泉水汹涌而出，碧蓝清澈，透着一份清凉，这清凉由指尖抵达内心。

梵蒂冈位于罗马市内，是世界上最小的国家，而这个最小的国家却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教堂——圣彼得大教堂。曾经书中的一幅幅图片，今天竟要亲往。

经过相对狭长的协和大街抵达中央环形广场，空间被瞬间释放，教堂即在正前方，那种经过压缩后的心境顿时被放开，觉得教堂愈发的宏伟。环形回廊链接教堂的边廊也巧妙的利用了透视原理，让教堂的体量在视觉上得到放大。不得不说好的建筑师是通过空间调动人心的高手。

这里的穹顶是米开朗基罗参考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设计的，米爷看到圣母百花的穹顶后曾说，我可以建造一个比它更大的，但比一定会比它美。不知米爷是不是觉得圣母百花的穹顶太美了，所以在设计圣彼得穹顶时才故意压缩了穹顶的尺寸，要把那份美留给他的故乡佛罗伦萨。登顶教堂，俯瞰整个梵蒂冈与罗马，所谓一览众山小。

如果想让脸瞬间变长，那就进入教堂内部吧，所有进入教堂的人都会张大嘴巴——“哇”。精美的穹顶，高大的立柱，细腻的马赛克镶嵌画，一切都美轮美奂，你会吃惊于几百年前的古人是怎样完成这样巨大而壮丽的工程。如果不是亲手抚摸，很难相信那栩栩如生的雕塑是大理石所做。人们围观处，是米爷的成名作《圣殇》，那年米爷24岁。被人流推着继续前行，来到中央祭坛，高大扭曲盘旋而上的四颗罗马柱撑起了青铜华盖，顶端是耶稣十字架。阳光穿过教堂穹顶玻璃窗，正好照射在十字架上。远远望去，这束光仿佛来自天国。

离开时忽然发现壁龛里的一尊青铜头像，正是画过无数次的米爷，那一刻他须发沧桑而精神矍铄。

尾声

时光匆匆，朱自清亦曾慨叹，想去遮挽时它却又从手边过去。欢愉时不曾知，静夜下才觉察，离开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飞机离开跑道那一刻我知我将远离这片土地。学也无涯，而终究是要再见。一次游学是一次自我的升华，几多收获几多感慨，聊以文字记录，待日后翻看回忆往事如烟。

再见意大利，再见亚平宁，愿我们有缘他日再见。

玖雅宏南

2019年04月23日于灯下